風邪

　　靈幻發不出聲音。

　　剛起床嘛，畢竟長時間接觸冷空氣，嘴唇會乾燥聲音會沙啞，這很正常。

　　他立即動身喝了一杯溫開水，火燒般的喉嚨連咳一下都彷彿要他的命。

　　——不，這不正常。

　　他拖著痠疼且沉重的身體摸到手機的位置，刺眼的電子螢幕加深了他的不適，幾乎是憑著直覺胡亂按下通話按鍵。

　　「師父？」

　　「你能過來……唔……」

　　「師父……？」

　　意思有沒有傳達到已經管不著了，這通電話幾乎抽乾了他所有力氣，身體又冷又熱抖個不停，但比起這個，更令靈幻痛苦的是在狹小的房間被無限放大的寂寞與無助。

　　不過他沒有太多時間去想這些，因為影山茂夫已經站在門口了。

　　「嗚……モブ？」

　　「拒絕了別人的告白還若無其事地在凌晨把人叫來……我很困擾啊。」

　　靈幻的臉頰紅得異常，熟悉的味道讓眼眶瞬間蓄滿了淚水，茂夫在掛電話後堆積的各種情緒一下子像洩了氣的皮球消散殆盡，埋怨的話半個字都說不出口。

　　他攥了攥拳頭，方才通話裡那種宛如在耳邊低語的感覺癢得他根本不可能再睡回去。……說真的這個男人到底在搞什麼啊？前天信誓旦旦說剩下的工作可以自己處理，出借外套和傘給他然後一個人偷偷加班到現在甚至生病了嗎？

　　モブ越想越氣，直勾勾的目光盯得靈幻一個踉蹌。脆弱的大人後悔了，他想關上門，被弟子搶先一步擋住。

　　——不要、不想、不可以被徒弟看見自己狼狽的樣子。靈幻突然像無理取鬧的小孩似的躲避影山探究的眼神，然而遲鈍的腦袋根本由不得他逞強。在這個人面前所謂的完美形象早就沒有了，老實說一開始壓根就不存在，可他潛意識的自我防備機制、道德約束和渴望依賴的心情仍每日每夜進行矛盾的拉扯。

　　他真的忍不住把モブ叫來了嗎？還是這只是他的幻覺？

　　整個世界都在扭曲旋轉，分不清東西南北。

　　「師父——！」

　　安置好病人時鬧鐘顯示四點半。影山正打算扭開寶特瓶，卻發現兩手一空——東西到了靈幻那裡。

　　「師、那是——」

　　靈幻嘴咬著瓶蓋，紅撲撲的兩頰鼓成麻糬，用力兩回後，含著紋絲不動的熱飲茫然的向モブ眨了眨眼。

　　「……都說了，不要什麼都馬上塞到嘴裡啦。」

　　喉結滾動的樣子讓靈幻看傻了眼，影山壓抑著情緒從靈幻的口中拔出瓶子，順勢按了按他因為一下張得太開有點卡住的下顎周邊。

　　「是餓了嗎？想吃東西？」

　　靈幻皺了皺鼻子。

　　「……師父，這是我要喝的。」

　　影山想著去翻翻看靈幻家裡有什麼容易吃的可以給他師父墊墊肚子，然而一起身就被絆住了，這次靈幻甚至把人給拽到了床上。

　　不算小的力道直接撞在胸口，反射性的悶哼在影山茂夫的標準亦為勾引的一種，再多一點他體內的那個暴力因子大概就會不合時宜的把這個人捆綁起來。

　　「……您還沒清醒嗎。」

　　靈幻只是抱著モブ的胳膊呻吟。

　　「看來是不會回答我了。」

　　影山最終還是用了超能力，該餵藥餵藥、貼退熱貼前偷偷吻了男人的額頭。靈幻神色已和緩了許多，但把他當作巨型抱枕的手依舊緊抓著不放。

　　——這次插翅難飛了吧，師父。

　　要坦誠相見到什麼程度對方才肯鬆口呢？影山茂夫帶著期待的心情入睡。

　　……而再醒時分迎來的，是大人滿懷懊惱與羞恥的怪叫。